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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之都”,内卷还是破局?

穿村而过的乡道长青路边鳞次栉比的假睫毛店铺

打眼看上去,徐王村跟我国北方地区普通的村庄没什么不同。刚过秋收时节,路边家家户户门前晒满了黄澄澄的玉米,许多人家喜欢在门前种石榴树,寓意兴旺子嗣、年年高升。

但当站在穿村而过的乡道长青路上往两边看时,会发现这座看似普通的村庄又有明显的特别之处——大大小小的假睫毛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地立在道路两旁,中间偶尔夹着一两家物流公司网点。更往村里走一些,一家假睫毛店铺里,穿着不同颜色制服的快递员忙碌地进进出出,眼下正是“双11”前夕,店铺工作人员抬头随意地招呼一下快递员,就继续有条不紊地低头清点货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忙碌的场面。

青岛博秀假睫毛工艺品有限公司里,一位女工在清点货品

徐王村隶属于平度市大泽山镇,过去,这里祖祖辈辈以务农为主要的生活来源,如今,似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参与跟睫毛相关的产业。

这样原生态的场景能持续多久?

“平度的睫毛产业发展越来越红火,但同时也面临着成本上涨、发展模式单一的问题。”一些思考性的声音出现了,显然,以家庭手工作坊起家的“睫毛之都”需要进行一场产业升级。

劳动力转移和半自动化

20世纪70年代,一些生产假睫毛的韩资企业在平度投资建厂,假睫毛的生产技术和生产工序也随之被许多当地人所掌握,一些善于抓住商机的人利用这个机会,自己做起了假睫毛生意,成为了平度本地靠着睫毛产业发家致富的第一代人。

就这样,开局者们先行先试,为这片世世代代主要以务农为生的区域描画出了产业致富的一种可能性;后来者们前赴后继,睫毛产业逐渐成长壮大,平度成为山东省乃至全球最大的睫毛生产基地。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22年年底,平度睫毛企业共计3895家,年产值约100亿元,睫毛年产量占全国的80%、全球的70%。

80后的王海波是后来者的其中一位。

受在平度当地做假睫毛生意的岳父影响,5年前,本来做农药化肥生意的王海波转行开了自己的假睫毛厂,他在广州的美博会上找到了第一笔订单,生意就这么做起来了。

5年前,王海波开办了青岛博秀假睫毛工艺品有限公司

相比上一辈人,王海波不但十分注重产品的标准化和规范化,还坚持创新引领发展,公司发明的环保型可降解假睫毛和沾水自粘型假睫毛均获得国家知识产权局的专利认证。

假睫毛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副睫毛,可能需要七八个工序的工人才能做出来。“我们现在最大的成本就是人力成本,占比大概在70%-80%左右,原材料成本占比很小。”王海波说。

同时,当地的用工成本还在不断增加。一位生产制造睫毛外包装的业内人士表示:“以前一个工人一天的工钱约在60元左右,现在120-130元都不一定有人愿意干。”

为了应对不断上涨的成本,王海波做出了多种尝试。“现在偶尔会有‘睫毛产业外移’的说法,其实这种‘外移’是我们人为的,为了降低成本,我们把睫毛制作的一部分环节移到了劳动力成本相对较低的地区。”王海波说。

半自动化设备的研发和配备也是降本增效的一种可能性尝试。

青岛美妆在线新经济产业园是平度市扶持当地睫毛产业而推出的“两园两基地”规划中的核心“一园”,2020年,园区与浙大机器人研究院联合成立了美妆智能装备联合研发中心,进行睫毛半成品和后端智能制造数字化车间的研发和生产。截至目前,“卡毛机”“上卡机”“涂胶机”“切毛机”等设备已经投产运营,产业链生产效率能够提高5倍以上。

王海波在产业园里购置了厂房,计划配备半自动化生产设备,建成标准化生产车间。对此,他做过测算:“我的工厂养着100多个工人,有时订单太多做不完的时候,也会找其他的代工企业,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利润又被分走一部分。半自动化的机器能替代人工工序中的三五个环节,提高了效率,引导我们的手工业人向产业工人转型,产能增加了,我们需要找代工的情况就少了,这其实就增加了利润。”

自有品牌的探索之路

跟当地其他大部分假睫毛企业一样,王海波所经营的青岛博秀假睫毛工艺品有限公司主要以代工、贴标为主,而缺少自己叫得响的品牌,这被认为是制约当地睫毛产业进一步做大做强的掣肘之一。

代工的问题在于生产比和销售比之差比较大,利润空间大部分被品牌商占据,而生产企业只能靠走量才能挣到钱。

王海波正在尝试“贴标代工+自有品牌”两条腿走路,将自有品牌直接铺在电商渠道,可目前销量不算理想。

“电商的玩法水太深,我们这种工厂的最大优势就是生产,产能没有问题。但是做电商,100家企业里能成功5家就很好了,我们这些搞生产的老板没有电商思维,也没有搭建起自己的电商团队。”王海波说。他还曾试图找电商团队合作,但是没碰到过专业的,往往是收了服务费,却只给做推拉流,其他具体工作还得他们自己做。“做不成,他们(电商团队)没什么损失,但我们有损失。”王海波说。

王海波的难题也是当地很多假睫毛企业老板所面临的共同问题——“从传统的贴标代工业务向品牌化之路升级的过程中隔着一座大山,这座大山就是电商”。对于很多当地从事传统生产制造的人来说,一时一变的电商营销玩法和价格策略令他们眼花缭乱,本地电商专业营销人才的相对缺乏也让他们在探索电商之路上走得相对缓慢。

但那些产业基础良好的区域,天生就会吸引与聚集人才,正是靠着许多回乡者与外来者,“睫毛之都”正在逐渐补齐当地的人才空缺与产业链短板。

90后的王明明是平度当地人,2015年,他放弃了在上海的事业回乡创业。王明明将业务的重点放在了假睫毛的电商销售上,将产品包装成不同的品牌分别铺在天猫、抖音等电商平台上。

甘肃姑娘赵宁专门负责抖音平台的品牌运营,95年出生的她之前一直在江浙沪地区工作,积攒了多年的品牌营销方面的经验。为了将赵宁挖到平度来,王明明前后三次到杭州,向她发出工作邀约。得知平度当地有市场份额这么高却不太为多数人所知的假睫毛产业,她决定辞去杭州的工作,跟随王明明来到平度一起打拼。

赵宁参与创立的品牌“先生之谜”在电商平台上直播

“国内头部的假睫毛品牌,产地其实就在平度,那我们本身在平度,近水楼台,如果我们不去做一个叫得响的本土品牌的话,怎么说也是浪费了资源。”赵宁说。

像王明明、赵宁这样在平度从事睫毛产业相关工作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赵宁有自己的观察:“我们在招聘主播的时候发现,平度虽然是一个县级市,但是做主播的人还真不少。我以前也在扬州工作过,但当地做主播的人就相对少一些。”

产业园也充分发挥着资源整合作用,与淘宝大学、抖音、谷歌等多方平台深度合作,提供全方位、各阶段、各层级的电商人才培训,同时还积极整合国内电商、跨境电商、直播电商等各类平台的渠道资源为企业服务。

假睫毛的市场体量还未展现出来

注重电商“C端”销售的另外一个原因在于近年来睫毛产品出口-内销比的变化。

过去平度的睫毛产品有八九成出口国外,现在出口比重下降了,是因为国内的需求上升了,供给国内的产品量从过去的一两成变成了现在的三四成,而且国内的需求还在持续不断增长。

假睫毛款式多样,更新换代很快

“以前假睫毛的用户多是一些演艺行业人士,现在逐步扩大到了普通人,在未来,它可能会跟口红一样,成为爱美人士的日常消费品。” 王海波说。

赵宁对此也持相同观点,“这两年自媒体发展迅速,很多博主都在社交平台上分享假睫毛的穿戴,让这个东西变得广为人知。”她关注到身边很多朋友之前对自嫁接的睫毛了解不多,习惯去美睫店种睫毛,但这两年自嫁接睫毛的普及率明显高了很多。“我觉得睫毛是一个新兴行业,是很有前途的行业。”

走过快速发展阶段,接下来,睫毛行业将进入洗牌期,任何一个行业发展到一定程度都会经历洗牌,洗牌之后是规范化发展。随着平度扶持睫毛产业的“两园两基地”的逐步落地和相关行业标准和生产专利的制定和获批,王海波对这个行业感到信心十足,“睫毛产业的市场体量目前还没有展现出来,未来它的产能增速将会非常大。”

青岛财经日报/首页新闻记者 张雅乔

责任编辑:李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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