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沂蒙老区的感情,自小深厚。最早学会的歌是《沂蒙山小调》,哼唱着“青山那个绿水多好看,风吹那个谷穗遍地香”的歌,幼小的心便陶醉在那优美的旋律和描述的旖旎风光中,对沂蒙大地充满想象和憧憬。后来在连环画上看见了红嫂,平凡而朴素的她,冒着生命危险救助伤员,用乳汁救活红军小战士。每当“蒙山高,沂水长,我为亲人熬鸡汤”旋律响起时,脚尖轻点,跳起《沂蒙颂》的舞蹈,我的心也变得崇高,对那片淳朴的土地就生出无限的崇敬和向往。
此后,我多次走进沂蒙大地,耳际是岁月里的炮火隆隆,眼前是变了的新天地。我们在和平的岁月中,一次次被沂蒙的慷慨之歌打动,一次次对红色的土地膜拜。
那一年,我在“五四”青年节那天,走上孟良崮。
那是怎样的一道道山梁?被铮铮男儿的鲜血染红,那是怎样的一条条山路?被支前的独轮小车碾出。
正是洋槐花开的季节,沂蒙大地到处弥漫着甜甜的香气。在“孟良崮战役烈士纪念馆”内,高大的雕塑使人顿生肃穆敬仰之情:战马仿佛在嘶鸣,将军巍然屹立、高瞻远瞩,正在运筹帷幄;被时光、风雨镌刻得锈迹斑斑的大炮,已经像出土文物一样了,可当初它却立下了赫赫战功。纪念馆院中开满了鲜红的虞美人,那是热血的色彩啊,它热烈高洁地诉说着半个世纪前可歌可泣的故事。
听导游讲述当年战争的情景,耳际仿佛响起嘶杀声,仿佛看见一支支解放军部队沿着悬崖壁立的山梁,冒着顽匪恶敌的弹雨冲锋;仿佛看见头带方巾、身穿补丁衣褂的农民,推小车、扛担架,奔驰在荆棘纵横的山路上。图片室里,有烈士昂首刑场的悲壮,有英雄斗智斗勇的片段,一会儿看得人热血沸腾,一会儿看得人泪水奔涌。他们是英雄,他们也是平平常常的百姓,也渴望过太平的日子,但是他们毅然舍弃儿女情长,为自己梦寐的新生活献身了。我们今天走到他们的灵魂面前,应该以一种什么姿态面对他们呢?面对革命的足迹,心灵被一遍遍洗濯。
我们去看那座碑,它高耸在山巅,如一座灯塔。山路崎岖陡峻,有几次转弯的时候,车厢内发出阵阵惊呼,我又一次感到当年那场战争的残酷。当站在一块高地俯瞰孟良崮群山时,我心里在默默地喊:勇士们,看,你们鲜血浸润出的江山是多么美丽!山上植被非常好,到处是绿油油的树,白涔涔的槐花,空气纯净得使人心脾都舒展开来,槐花的清香渗到每一寸肌肤和血液中。导游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经过战争之后的孟良崮只剩下炮火洗掠后的荒凉了,为了绿化荒山,当年曾经提出“再打一次孟良崮战役”的口号,原来参加过战争的许多勇士纷纷返回孟良崮植树,正是有了第二次孟良崮战斗,孟良崮才有今天的美丽葱茏。是呀,战争不再来了,我们还必须以同样的豪迈投身到另一场战争中,建设我们的家园。也许在冲锋陷阵上我们无法跟当年的勇士们媲美,但我们正以自己的专长建设着新生活。
作为红色旅游景点,孟良崮的山路上有很多摊位,山蘑菇、香椿芽、煎饼、土鸡蛋等各种山货和沂蒙特色的工艺品琳琅满目。他们做生意非常本分,蹲在地上不吆喝、不饶舌,尽着游客挑,价格也不贵。我看到一篮篮的山蘑菇,个大、干净,晒得又特别干,一问,才十元钱一斤。我对卖主说:少称点吧。我要少称是因不知道这山蘑菇吃起来到底怎样,而且我估计我要少称她也不会给太少。平日买东西总是这样,你要买一斤,卖家会给你称上两斤。可是那姑娘用塑料袋装了一些,上称一称,又拿出来一些,拿了两次,才见秤杆平起来。“给,半斤。”我有些惊异,这种朴实和真诚太让我感动。我又被一位慈祥的老大娘的手工艺品吸引住了,不禁买了些,顺便攀谈起来:“你的工艺品怎么跟别人的不很一样呀。”“他们的是工厂加工的,花样当然相同,我也有从市场批发来的,但也有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样子。这些样子他们都没有。这些样子特别的荷包啥的特别好卖。”老人自豪地说。我顺便又问了一句:“大娘,你认识沂蒙六姐妹吗?”我把刚才在纪念馆看到的一幕搬了出来。老人看着我笑了,很平淡地说:“我就是。”我惊讶地站在那里,半天回过神来,心想:这样的革命老功臣,怎么会在山上做生意呢?旁边一个中年男子似乎看透我的想法,说,她就是六姐妹中的谁谁,你看旁边那个唱歌的,还是当年全国有名的支前英雄呢。
我想是呀,这样一个革命老区,哪个老人没有辉煌的革命历史呢?可他们并没有倚老卖老,仰仗着当年的功勋自骄,而是热情地投入到他们流血打来的江山,争取来的自由生活中了。
从红土地上走过,萦绕在我心头几十年的神秘感消失了,但我更爱这片红土地了。
文/张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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