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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的荷包

多年前,我在家乡烈士遗物陈列室看到两件文物:一件是一只荷包,一面绣着喜鹊登枝,绣品清晰、细腻,喜鹊、干枝梅栩栩如生。蓝色底色被鲜血染红了半边,血色变得紫黑;另一面绣着“胜利归来”四个红色大字,已被血染得黑红,花花斑斑的荷包闪耀着英雄美色和心灵亮光;另一件遗物是一本袖珍小本,扉页写着: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内中密密麻麻小字虽被血浸染得模糊不清,但不啻折射出烈士的风采。我很喜欢这两件文物,因为它是我村烈士韩秀法的遗物。我在遗物面前驻足良久,打开了我的回忆闸门:

韩秀法,出生在山东省平南县一个贫农家庭里,两个哥哥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已分家独立过日子。韩秀法上了几年私塾,颇识一些文字,喜欢读书。他和两个妹妹及父母一起生活。由于人多地少,生活比较困难。1946年家乡解放了,贫苦农民分到土地和房屋,他家也不例外,分到土地和家具,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韩秀法脸上才有了笑模样。论辈分他应该叫我三叔,我叫他母亲为嫂子。我那时就六七岁。冬天夜长,韩秀法晚上常常到我家,在摇曳的小煤油灯下,给我母亲读闲书。所谓闲书,就是《千里驹》《三侠五义》等通俗小说。我母亲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听,听得津津有味;我和二哥趴在炕上蹭书听,常常听入了迷,嚷嚷他再读一会儿。有时他给我讲故事,特别是梁山好汉的故事,像武松、李逵等英雄形象 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1946年,村里成立“保田大队”,所谓保田大队,就是农民分到了田地,要组织民兵自己保卫,叫保田(家)卫国。区武装部根据自愿报名,选调精干的民兵充实部队。一个200多户的村庄,就有8名青年入伍,当然我16岁的大哥和24岁的韩秀法榜上有名。我清楚记得,走的那天,他们每人胸前带一朵大红花,一跳一跳的像蝴蝶飞。新兵们排着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边走一边向乡亲们招手。那场面热闹非凡,青妇队打腰鼓、扭秧歌,儿童团喊口号,锣鼓喧天,歌声如潮,翻身的人们欢声笑语,热烈欢送他们参军。我躲在人缝里看光景。韩秀法走到我面前伸出指头刮我的鼻子,说:“等着我,等打完仗,我还给你讲故事哩!”谁知,这竟是诀别。

后来,听大哥说,他们被分配到平南县县大队,大哥年龄小当了通信员,韩秀法当了机枪班班长,平日训练、行军、打仗,韩秀法都表现突出;有时推小车搞运输,每次运输他也是第一。有一次,部队急行军,两天两夜没有睡觉,深夜,部队接到上级命令,原地休息,部队就宿在地瓜地里,天上还下着淅淅沥沥小雨。按说,谁都想美美地睡一觉,然而韩秀法不怕疲劳,主动请缨,要求站岗放哨。他在站岗的时候,努力坚持,不漏掉任何敌情;虽然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但他不扒老百姓一个地瓜,牢记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纪律,因而得到首长的表扬。鉴于韩秀法的突出表现和优秀成绩,入伍不到一年,1947年2月,他就光荣地加入共产党,旋即被任命为排长。

风云突变。 1947年,国民党军队重点进攻山东,我们平南县处于拉锯地带。县大队配合主力部队打仗是常有的事,每次打仗韩秀法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1947年7月的一天,县大队在平南县小河子村与国民党军队遭遇,战斗打得很惨烈。因敌强我弱,为了掩护县大队撤离,韩秀法带领一个排作掩护,修筑工事,带领战士阻击。他不顾危险,端着机枪向敌人扫射,直到大队完全撤离,他带领战士利用青纱帐边打边撤,不幸中弹身亡。

事后,小河子村里的人们打扫战场,发现韩秀法的尸体,子弹是从横膈膜打进去的,由于流血过多,失去了生命。当地人发现他上衣口袋里装着一个血染的荷包和一个小本。老乡们把韩秀法的尸体抬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掩埋了,遗物保存在村公所里。其实,韩秀法和千千万万烈士一样,用鲜血染红了大地,染红了山川,染红了党旗和军旗,为新中国的诞生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时间流逝,光阴似箭。转眼到了1950年,我村党支部联系县民政部门到小河子村寻找烈士遗骨。根据村党支部书记的描述,小河子村的领导帮助找到韩秀法的遗骸和两件遗物。应家属的要求将韩秀法的遗骨埋在小河边。村支部举行了祭奠仪式,不烧香,不烧纸,而是摆上鲜花,栽上青松,插上杨柳。意在让青松、杨柳为其站岗,让小河水为其弹琴,让他生命像青松一样常青!

村支书给韩秀法的妈妈送上“烈属光荣”白底红字的牌子,并双手把烈士遗物送给老人家。我亲眼看到韩家嫂子老泪纵横,之后,用手抚摸着浸满血污的荷包良久,喃喃地说:“唉,苦了秀珍这孩子了!”当时年龄小,不懂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那荷包是韩秀法的未婚妻秀珍送的,所以,他一直珍存在贴身的口袋里。荷包,虽然是一件爱情的信物,但它浸染了烈士的鲜血,见证了共和国的诞生,不仅有爱情的意义,还有血染的风采,更闪耀着革命烈士的光辉!

文/侯修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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