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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 | 高洪波笔下的青岛

青岛,包蕴了多少绚烂的色彩:

如茵的草地,如盖的绿荫,湛蓝的大海,银色的沙滩……

但青岛更美的不是景,而是人。

——高洪波

高洪波,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主任。

青岛人

一天,我们走在集市上,在炎炎烈日下寻找青岛啤酒喝。可也怪,寻遍酒肆,都空手而归。在绝望之中,向路旁一位摆香烟摊的老人询问,想不到老人一口应允下来,要我们第二天下午3点来痛饮。第二天下午事情颇多,等想起这桩事时早已过了3点。我和一位同事不抱希望地信步走去,只见集市已散,天边滚动着隆隆的雷声,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人们在纷纷离散,可是我们却见那摆摊的老人仍在焦急地眺望、等待着。我们正要上前道歉解释,可老人却先道歉,说没能从酒厂找到啤酒,又怕我们失望,故一直等着。接着又安慰我们说,明天一定可以喝到啤酒。听了老人的话,看着老人冒雨收摊的背影,我真为自己的来迟感到内疚,又钦佩老人的真诚守信。啤酒虽未尝到,但青岛人的诚挚却深深感动了我。

回到住处,谈论起这事来,又引出同行的一位作家的一段经历。这位作家正要去出席一个宴会,不巧他随身的唯一的一条裤子破了。到商店去买吧,又买不到合适的。现做吧,问遍几家大服装店,定期都要半月。无奈,他只好向集市上摆缝纫摊的一位大娘求援,想不到她竟一口答应下来。从量体裁衣到缝纫制作,也就不过半天时间。当他去取货时,大娘又不知想起什么,向自己的小女儿嘀咕了几句,小姑娘挟着裤子跑了。一问才知,是送到大服装店熨裤缝去了。作家非要付交小姑娘的公共汽车费,可大娘反生气地说:“别瞧不起人!”她说她接这活计,是为了不误青岛客人的大事,同时也让北京人瞧瞧青岛人的手艺。

齐鲁山河,文明之乡,有这般淳朴的乡风不足怪。我想,精神文明的光芒从这些市井人物的身上和心里折射出来,尤其有真实而强烈的色彩。

青岛美,青岛人更美!

崂山蝶趣

我们一行数人,打一清早起就到了崂山脚下,然后沿着著名的崂山矿泉水泻下的沟壑,一阶阶向上登去。

途中绿树如荫,枝叶间筛出的日光细碎而凌乱地在泉水里闪动,不知名的鸟鸣一声声飞起,给崂山平添了许多静幽之感,从镌着“一水”的巨石起头,途经数水,每一水都别有意趣。有的像湿淋淋的盆景,让你反复端详;有的似响淙淙的琴台,令你心旷神怡;有的像一方玉镜,嵌在青山巨石之中,让你照影之余十分清心;如果再捧起一捧泉水润喉,那登山的疲乏顿时会冲得一干二净。到了“六水”,登山的人渐渐增多,我一时动了野兴,索性下到谷底,溯溪而上,穿水跃石,手足并用,虽大汗淋漓,却颇感快意。

谷底行走较之山腰登阶,其艰苦是可想而知的。但是由于行人少至,加上两壁上古木参天,不断把浓荫向谷底盖严,向上眺望悠悠然的云,高且蓝的天,倒也意趣横生。也许是一种“灵感”突然袭来,我在石上跃动的脚步加快了起来。因为向上望去,前方巨石更多,林木更盛,水声也分明唱得更欢快了。

沿着溪水冲出的一线岸沙,正走着,突然眼前绽开一排黑色的花朵!初初一望,每一朵都有巴掌大小,像蝙蝠般飞动不止,可很快这些花朵又翩然降落下来,有的栖身树枝,有的降于岩石,我眼前的沙碛上,竟也落下来一朵。凝神望去,哪是什么花朵!分明是一群硕大的黑蝴蝶,这可是很大的一群,足有百余只的模样。蝴蝶们仿佛在这水边聚会。上下飞旋,快乐非常。而且可能由于罕有人至,它们风度自如,丝毫没有被我惊扰的感觉,旁若无人地飞舞追逐在这幽静的谷底,像一群水中跃出的精灵。

我不是一个少见多怪的人,在边远的云南,在澜沧江边的森林里,在金水河畔的岸柳中,我见识过蝴蝶们兴高采烈的欢会,色彩缤纷的起舞,并曾用一个士兵的心灵真诚地热爱过它们。因为是这些会飞的花朵,这些充满生气的小生灵点缀过我们巡逻的生活,给予士兵们快乐的惊喜,并将这些蝴蝶们用彩翅驮来的诗意美美地享受过,从中生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自豪。然而,在这崂山的腹地遇蝶,却委实出我意料。何况又是这么多、这般大的黑蝴蝶呢?

我默默观察着这些蝴蝶飞起飞落,看那些薄且黑的大翅膀怎样上下扇动;看那对漂亮的触须如何撩人;看那轻盈的身影怎样忽而掠过水面(也许在照自己的倩影),又如何扶摇而起,直上蓝天,渐高渐远,带走你无限遐思……总之,我在这群崂山蝴蝶面前诚惶诚恐起来,好像崂山的灵气仙气和秀气全被它们具象化了,蝴蝶们不再是蝴蝶,分明是崂山传说中飘然自如的仙子,在这仲夏之日集体出游,借谷底的岚气水影嬉戏欢聚。于是,在静寂里,那关于崂山道士的美丽传说,《聊斋志异》中的神仙故事,全借这蝴蝶的身姿活跃起来,我仿佛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面对着一群崂山仙境美丽的使者,被她们簇拥着进入到一个高邈幽远的境界里,急切间竟忘却了自身的所在。

友人一声焦急的呼唤,将我从恍惚中惊起。蝴蝶仍在环舞不止,我望着这群快乐的昆虫,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声祝福:飞翔吧,大自然快乐的生灵,崂山孕育的小生命!愿你们从这谷底飞出,把惊喜与快慰传给更多的游人。

从谷底灌木丛中上得登山的正路,距目的地——“九水”已经不远了。想不到这些好客的蝴蝶真的成为我的导游。站在石阶上向远天望去,我分明见到谷底巧遇过的蝶群在云朵里飞翔着。也许是蝶,也许是鸟,也许是云絮的散落,也许是我的幻觉。不过,我愿真诚地向它们喊一声:再见吧,崂山的蝴蝶……

(本文选自青岛出版社《腾格里的呼唤》,即将出版)

天景石

顾名思义,天景石,天然风景赫然在目的石头。

不久前走青岛,与天南地北的一批作家到青岛发电厂深入生活,住定,想起已有十几年未来青岛,忙不迭地给青岛友人、作家王泽群打电话,希望能抽暇领我到市博物馆走走。王泽群果然来了,同行的还有青岛作协主席尤凤伟。

博物馆倒是去了,可惜星期一,法定的休馆日。馆长与凤伟极熟,送我们一人一本《琴岛瑰宝》,全是博物馆中的珍藏品,古玩字画一应俱全,算是让我们一开眼二神游。

博物馆没能参观成,索性到文化市场一走。我们到市场上,先觅青岛市名诗人纪宇开的书店,纪宇不在,见到他的夫人与儿子,还有一大屋子品位极高的书。凤伟和我从小纪的手中,各自买的一本《影梅庵忆语》,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收录了冒辟疆、张岱、李渔、沈复等一大批性灵文学的代表作。未见纪宇,等于拿到了他的一张特殊意蕴的名片。

邻近文化市场有一排楼,楼上辟出许多房间,陈列着字画玩石,根雕石刻。随便捡一个老者的房间进去浏览,一下子看到好几块美丽异常、平生首见的石头。

这些石头大大小小,却相貌奇丽器宇不凡地站立在案头。每块石头上都有着或蓝灰、或姜黄、或土黄底色的国画图案,每块石头都似一帧古画,山水云树,飞瀑凝雾,摸上去腻不留指,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天然奇景。

问老者这叫什么石头?

老者回答说叫:“天景石。”

产自哪里?就在我们山东。

凤伟乐,他身为鲁人焉能不乐,我和他分别买得一块“天景石”,几十块钱,各自抱了回去。

离开青岛时,青岛发电厂的林副书记陪我上机场,行前他说时间富裕,我们到青岛的小鱼山看看,那是青岛的制高点,风景好得很。

登上小鱼山,果然四下开阔,青岛风光尽入眼底,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我见到一批品位极高的天景石和古董在一起,伴着旅游纪念品,正迎着我。

卖石人,一位年轻的山东汉子,告诉我这石叫“尼山石”,生产在孔夫子的故闾,现在产量极少,一块少说在数百元上下,好的图案、大的石头,没有一两千元您搬不走。

为了证明他的话,卖石人递我一张纸,上面写道:尼山石,产自孔子诞生地,主要成分二氧化铝,于五亿年前的中寒武世生成。

我注意到这样一段文字:“《清一统志》云:‘尼山石文理精腻,亦称雅品。’打磨后,呈现绝妙的国画工笔和泼墨大写意图案。”

敢情我购到的“天景石”还有这么深厚的文化背景!而且正式的名字与孔夫子故里连在一起,因此才有着如此美妙绝伦、奇绝天然的图案。无意中,我收藏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奇特的石头,每一对视,顿感古意盎然起来。

来源:青岛出版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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